唐人街未必要大紅燈籠高高掛

 

美國旅遊作家保羅索魯曾在《赫丘力士之柱》一書當中、赤裸表達他對雅典（應該說整個希臘）的厭惡，不知道他在當地到底遭受了什麼樣的可怕遭遇，不過，最狠的結論莫過於它不過就只是個半天就能逛完的城市。

 

有沒有哪座城市也讓你產生了相同的誤解？讓你在規劃旅遊路線的時候也浮現了相同的傲慢，「佛羅倫斯是個排兩天就綽綽有餘的城市」、「羅馬？三天就夠了吧」、「米蘭很小，一天就逛完了」。

 

首先，必須要為雅典（應該說整個希臘）發聲。第一，雅典超大，如果把它的主要港口Piraeus也算進去的話，我覺得這是一個花兩星期走馬看花也不為過的城市；第二，希臘移民的主要集中區在雅典，（第二大重鎮是我也非常喜歡的城市Thessaloniki），移民多，那就表示充滿了繁複多元性，一般觀光客避之而無不及的協和廣場（Omonia Square）地帶，我反而覺得是個可以仔細觀察這座城市肌理的真實地區。

 

觀光客嫌棄米蘭唐人街「欠缺」中國風

而米蘭也有類似這種被觀光客誤解與看輕的地方，Paolo Sarpi（這是義大利十六世紀的著名學者），唐人街。

 

西方觀光客不喜歡這裡的種種原因，讓我和我的伴侶最感詫異，有人抱怨因為它不夠「正宗」，尤其是英國人，符合他們期待的是倫敦蘇活區那種入口有牌樓、節慶的時候要掛長串燈籠的中國城街景，最好還要有類似武俠電影裡的那種客棧餐廳；還有的觀光客抱怨這裡「治安不好」，因為都是「黃色的移民面孔」。這種話更令人驚愕，因為與米蘭其他的觀光熱點或是治安不佳的區域相比，這裡是那種溜達到夜晚、獨自行走也不需要焦慮的區域。至於「黃色的移民面孔」等同於「治安不好」，這不僅僅是粗率誤判，甚至是帶有種族歧視的偏光濾鏡看待世界。

 

這裡的確不符合西方觀光客期待的虛假刻板門面，但這裡卻可以看出中國移民在歐洲打拼的各種痕跡與生活樣貌，哪些B to B的產業能夠讓他們安家立業，又有哪些餐廳的菜式追趕上最新的流行趨勢，或者，要是你再細心一點，憑藉共通語言的優勢與利眼，搞不好還能發現非法移工的蹤影，幾乎都悄悄窩在餐廳後台廚房、從後頭進出的中年男子。

 

觀光虛幻想像與真實之間存在巨大落差

我曾經看過某個大學老師帶著攝影課的學生，背著專業相機想要來這裡獵奇，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誤以為自己能夠拍到托斯卡尼的普拉托的地下世界場景（這裡是中國非法移民的大本營，這裡的血汗工廠為義大利諸多奢侈品牌節省了大量成本，造就了它們的豐厚獲利）。不過，期盼學生能夠在這樣狀似平庸、但其實充滿異文化特色的日常街景之中、挖掘他人看不到或忽視的細節，應該是這位老師的出發點。這些學生很幸運，因為他們擁有一位知道米蘭中國城擁有多層次樣貌的好老師。

 

而對我來說，意義又格外不一樣，能夠在這裡找到自己與亞洲的遙遠牽繫，何其幸運，我說的不是那種會多夾一塊麵包、送我和我的伴侶免費餐後咖啡、餐盤裡的份量總是特別大的那種溫暖好意，而是自己在亞洲商店裡找到的各種熟悉的商品，辛拉麵是一定要的（感謝這廠牌在疫情時大紅，現在變得非常好買）；日本米、味醂、還有包壽司的海苔片，也並不難找；最令人感動的是牛頭牌沙茶醬、義美蔥油餅（雖然是冷凍食品但我也不介意了），還有一次居然被我買到了關廟手工麵！

 

看到這些亞洲食物，感覺像是見到老友；不過，要是發現了難得一見的台灣商品，卻宛若看到了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