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層巴士的合法偷窺視角

雙層巴士是觀察城市的方便交通工具

你有沒有搭過雙層巴士？

我說的不是觀光巴士，不是那一種欺騙觀光客、讓他們誤以為在馬路繞行主要景點與幹道就等於「飽覽城市精華」的粗陋行程。而是那一種穿越城市支道與庶民生活日常區域、是大眾運輸交通工具主角的雙層巴士。

 

雙層巴士的車體特殊，所以重心與安全保障都與一般公車考量不一樣，但最困難的其實是交通路網與建築物（總不能讓雙層公車過涵洞的時候卡在裡面吧）的相關配合設計，所以能夠搭乘雙層公車的機會其實並不多，最常見的就是它的發源地英國以及它的過往殖民地（如香港）。

 

如果你對於上下狹窄樓梯沒有心理與生理障礙，那麼一定要考慮雙層巴士最前方的靠窗座位，正前方與側面窗戶的景色一覽無遺。由於雙層巴士有安全性考量，所以車行速度通常都不會太快（除非遇到想尬車的公車司機就另當別論了），乘客除了能夠以平常難得取得的高角度俯瞰街景與行人的頭頂之外，還可以近距離觀察住家的二樓窗戶。

 

雙層巴士是獨特大眾交通工具

倫敦住戶通常對於一樓面街窗戶的隱私都有嚴密保護，雙層窗簾，或者加上高聳的假植栽作為掩護（我就看過艷綠色的塑膠巨型仙人掌，但在稀缺陽光的地區養真的仙人掌難度太高）；不過，對於二樓的窗戶，他們就大方多了，很可能是因為來往的雙層巴士數目不多，所以遇到有陽光的好天氣，他們一定會敞開二樓窗戶，你可以靠著緩慢的車速或是紅綠燈空檔、以正大光明的姿態偷窺庶民生活面貌，年輕媽媽在忙著燙衣服、中年男子抽煙解悶、剛放學的小孩咬筆做功課，當然還有我最喜歡的畫面之一，老人家笑咪咪在擼貓。或者，在綠意昂然的春夏時節，想像車頂輕拂樹梢綠葉的窸窣微聲。

 

不過，有時候雙層巴士行經的區域卻令人沈重。比方說，同樣是以巴士公車為大眾交通工具為主力的都柏林，要是你入境隨俗，跟當地人一樣搭乘便宜的公車離開機場（機場快線巴士價格是公車的四、五倍），那麼就會很容易進入昏眠狀態，因為速度實在太慢了。我與伴侶第一次前往都柏林，搭乘機場公車離開，我睜眼閉眼多次，正當我又要昏睡的時候，突然被公車窗外附近的畫面驚醒，拜雙層公車上方的獨特視角之賜，一整排主街住戶的二樓窗景一覽無遺，正好被我看到有人在自家的二樓窗戶附近捲起袖子，準備打快克（針頭加檸檬汁，不言而喻）。

 

住戶二樓窗戶風情一覽無遺

這就像是不小心偷窺到別人在洗澡或是上廁所一樣尷尬，而且這距離超近，產生了某種奇特的連結感，我真想朝對方大喊，中午烈日綻亮，就算是出來曬曬太陽也很好啊。不過，我立刻發覺自己的這種念頭很荒唐，這就像是在客氣詢問酒鬼為什麼要在清晨把自己灌醉一樣。每個社會邊緣人都有（被迫）離開主流舞台的理由，不需旁人的揣測與評斷。

 

雖然我住在米蘭，也是可以看到毒蟲的地方，不過，以這麼接近的距離親眼目睹溶解毒品施打，還是讓我留下了難忘的旅程定格。日後那幾天，我與我的伴侶在健力士啤酒中心以及Kilmainham監獄（見證愛爾蘭獨立歷史的博物館）那兩個區域散步的時候，我們也發現了不少深受毒癮所苦、身形病瘦的街友匐匍街頭乞討或是昏睡，宛若來不及在曙光出現之前躲入黑暗角落的夜行動物，遭到日光的殘酷凌遲。

 

當然，這不是都柏林的主要形貌。在我們下榻的區域，可以獨自半夜到河岸散步吹風，街廓整潔乾淨，居民與店員都親切有禮，而我們回程的時候也改搭乘機場快線巴士（前往搭機當然希望車行準確快速），不過，那幾幕白晝地獄的景象，已經成了我們這次旅行的記憶元素之一。

 

步行，永遠是觀察城市肌理最好的方式，大眾交通工具也是，尤其是雙層公車巴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