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難

 

高緯度的漫漫冬日容易引發季節性憂鬱

早上六點起床吃早餐,迎著晨光上學上班;到了下午六、七點,夜色降臨,與家人共享晚餐,這是我過往的亞熱帶生活日常;不過,到了高緯度的歐洲,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住在歐洲的第一個夏天,正好待在海水如寶石瀲灩的南義,我充滿了興奮感,日照時間越來越長,也就表示可以在海灘鬼混十幾個小時都不成問題。搬到歐洲之前,一直不解為什麼南歐人的晚餐時間都是至少在八點鐘之後才開始,但來到這裡之後,馬上就知道答案了。

 

在溫度依然熱辣、耀眼陽光令人睜不開眼的亮晃晃白日,真的沒辦法吃「晚餐」。

 

在這樣的夏日,其實理想的晚餐時間大約是九點,夜幕剛剛降臨,和朋友吃吃喝喝暢聊兩、三個小時,然後以微醺的腳步慢慢晃回家(對,電影場景描繪都是真的)。至於第二天早上昏沉醒來,需要來杯濃縮咖啡提神也是很正常的事。

 

到了第二年,我覺得這樣的夏天好可怕。

 

亞洲作息習慣在溫帶的違和不適


漫漫無盡的燠熱白日令人身體疲倦(歐洲多數室內空間並沒有冷氣),必須不斷談話的社交型晚餐也讓我覺得心靈空乏,對於一個內向的人來說,閱讀與沈思的世界可以讓我浸淫不已,但開口說話卻有每日的字數上限,我多麽希望可以在晚餐結束之後、直接窩在角落的扶手椅安靜擼貓看書。

 

至於北歐的夏天,就是另一個瘋狂的極端,半夜三點半就出現朝陽,到了晚上十點太陽才下山。某年初夏到奧斯陸訪友,住了一陣子,離開的時候,我已經領悟完全遮光窗簾與夏日安眠藥之必要。

 

而溫帶的冬日,又再次超越了亞熱帶小孩的想像。睡飽飽醒來之後,天色依然一片墨黑,而下午努力工作不到幾個小時、想要來杯咖啡提神的時候,望向窗外,只看得見路燈的光暈。就連個性一向積極樂觀的我,遇到這種與熱帶四季情態完全不同的自然規律,也不免一陣錯愕。

 

漫長冬日是心理的嚴格試煉


而我也明白了冬季憂鬱症就與花粉症一樣,時令到來,無法避免,既然無法與其對戰,那就學習與之共處。時候到了,乖乖進入時間的囚籠,成為季節的奴隸。


而待在斯堪地那維亞的住民,更必須接受漫漫冬日更嚴酷的試煉,早上快九點才天亮,下午不到三點天黑。住在奧斯陸的那位好友,每逢冬日就必定抱怨連連,甚至充滿了恨,在那樣的高緯度地帶,所謂的難得的冬季高溫是攝氏五、六度,零下負兩位數屢見不鮮,她根本不想踏出家門。一天只有六小時左右(未必有陽光)的白日,血清素嚴重不足,更顯得黑夜之張狂可怖。

 

後來,她婚姻出了問題,冬日憂鬱症更嚴重,哪一個是因?哪一個是果?還是互為因果?已經無法拆解,而且答案也不重要了。

 

拖了好幾年之後,她終於下定決心要為自己的人生設下停損點。在某個秋末,她開始打包,唯一沒有任何留戀的就是厚重衣物,在冬季到來之前,她回到了日照強度會讓皮膚刺癢、出外幾個小時就可以曬黑(這是讚美)的熱帶家鄉,可以在十二月的「冬天」穿細肩帶上衣迷你裙搭配高跟鞋出門。陽光是冬日憂鬱症的良藥,也照亮了她多年北國冬日累積的黑洞。

 

大多數亞洲女性痛恨的驕陽烈光,可能是某些人求之不得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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