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站在西芳寺的彼端


應該不會有人誤以為這是真實照片吧
上網查找日本京都西芳寺(苔寺)的資料,整個人瞬間定格。
 
不是因為川端康成、大佛次郎或賈伯斯的加持,而是因為它的參觀限制。不過就在幾年前,這還是一間需要靠明信片預約往返、入寺後必須坐定以毛筆抄寫經文之後才能開始進行參觀的寺院。
 
時光陶冶苔地與古寺,成就了侘寂之美,主人慎重珍惜,要求來客也能同等相待,自是必然。
 
如果是前幾年出發,我可能根本連預約這一關都過不了,住在郵件寄送達成率等於在賭樂透的歐洲國家,明信片能否寄到日本,可能都有問題了,就算寺方能夠收到並且回寄,能否收到又是另一項難題。


以價制量的參觀策略


疫情過後,苔寺預約制度也發生了變化,開始接受網路預約。經過部分必要欄目有違反隱私之虞(但這種要求對於日本網站來說很正常)的繁瑣註冊過程之後,支付昂貴的入園費就大功告成了。相對於大部分的日本寺院參觀費來說,他們的收費的確不便宜;不過,要是與其他某些爬樓梯到頂端就要收幾十歐元、而且每幾個月就漲價一次的歐洲高塔或教堂頂樓相比,我覺得這價格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至於我本來打算認真書寫的經文,現在也只成了由遊客隨意點墨即可的某種序幕、而不是規定。
 
到了預約當日,因為擔心搭錯公車或找不到路,我提前出發,順利抵達,所以還必須等待兩個小時才能進去。我決定往山上走,沒想到這一個多小時的恣意漫行,卻讓這趟苔寺之旅更加豐盛。


寺外山徑幽靜更勝嵐山步道

一開始進入山野的氣氛有些森然,總覺得自己是不該闖入的觀光客,但來往山友態度親切(這是雅好自然者的天生印記),就連在小溪裡戲水家庭無拘無束的嘻笑聲(不受壓抑的日本孩童太難得一見了),也與鳥鳴風動無縫連結為美妙的背景聲響。


寺外世界別有洞天

 

高聳得令人生畏的兩側野盛竹林,雄偉之姿更遠勝著名的觀光嵐山景點,而且山徑幽靜,偶爾才會看得到當地農民與山友,還有各式各樣的離奇日文佈告,不可跳水,不可烤肉,小心這裡手機沒訊號。我看了一下自己的螢幕,訊號暫時無阻,低頭的那個瞬間也意外看到了有人生火留下的餘燼,甚至還有隨便丟棄的大型垃圾。


看到拋棄的床墊超有親切感



找個自以為不會有人看見的地方丟東西,這種景象在東南亞國家與某些歐洲地區並不罕見,不過,到了垃圾分類嚴謹度堪稱世界第一、在市區街頭找垃圾桶就像在沙漠找湧泉一樣困難的日本,這種景象簡直是異次元世界。在如此嚴謹的社會當中,還是意外看見了微罪容身的灰色地帶,身為外人的我,莫名覺得鬆了一口氣。

我坐在某個水池邊閉眼冥想了好一會兒,在酷熱的九月底終於因為慷慨的樹蔭與微風送來了些許涼意,原野寬容大度,恩賜無所不在,端看我們是否有心領受。
 

靜謐氛圍宛若露天圖書館


該入寺了,有八成以上是外國人,就觀光客比例來看,來自美國與歐洲的遊客佔了大宗。也許大家都先做了功課,幾乎全程保持靜默不語,氛圍宛若露天圖書館。寺院的細緻悠然一如預期,面積不大,但因為人數嚴格控管之故,拍照觀景都可以保持從容自在。

只是秋老虎的正午頂光讓苔色顯得蒼弱,在五、六月的梅雨季節,最能展現濕潤豐盈的苔相,而到了秋楓時節有紅綠相競,更是絕艷,不過,日日是好日,在這樣的烈陽之下與苔寺,與苔寺之外的一切相遇都是幸運,無論是歷經數百年精心造就的侘寂靜好,還是郊野的庶民生活痕跡。


正午頂光減損了苔相的柔韻

參觀接近尾聲,眾人以不同方式找出自己這一趟心靈之旅的終點。有人睡得香甜(我猜工作人員關園的時候應該是柔聲呼喚吧),有的貪婪汲取最後的感官饗宴。而我想要記得的是,自己無論在寺內寺外、感受吸納一切美好的能力。

如果有人對於門口附近那塊木牌有興趣,文章來自大佛次郎之作《歸鄉》,書法是川端康成(日本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作家)之手,大意翻譯如下:在苔寺,我想詢問現代年輕人如何看待我們日本的祖先在各階段所創生與遺留的一切。我想知道,我們是否僅僅以美學的眼光去看待那些已然消失的事物,抑或是即便在這個混亂的世界,我們仍然渴望擁抱和懷念那些與我們生命和血緣相關的事物。


現場寧和與喜悅的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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